胡金焱：构建竞争互补、正规非正规相结合的农村金融组织

　　第八届中国经济学年会于15日晚7:30~9:30在重庆大学经济与工商管理学院105报告厅召开了院长论坛。论坛由重庆大学经管学院院长刘星教授主持。山东大学经济学院副院长胡金焱教授做了发言，以下是发言实录（根据现场速记内容整理，未经本人审阅）：

　　各位老师，各位同学，非常高兴利用年会的机会在这里与大家交流。刚才白老师讲的是学术论文，我这个话题是希望引起大家对农业的关注，因为山东是北方的农业大县，我是搞金融研究的，我觉得农村研究不仅是学术研究，而且是良性活动。我这不是很学术性的讲演，不是学术报告。

　　我们做了很多关于招商引资的调查，也在网上查了很多资料。大家看一下宣传口号，我给大家念一下更有趣，“领导上前线，全体总动员，机关抓科室，乡镇抓农村，人人头上有指标，各个肩上有压力，领导转，抓领导，一级带，一级干，全民参与大会战”。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我有亲戚到江浙去招商，不去看父母，看江浙的企业家，要招商。由于各地方的政府竞争，加上融资困难，地域的分割，地区发展不平衡，从正规渠道融资很困难，所以带来地方的招商引资难。

　　我的看法是，从宏观上看，从全国来看，我们目前不缺钱，是资金过剩，我们不是资金供给不足，而是体制内渠道供给不畅通，所以在区域发展，特别是以农村经济为主的县域发展很困难。

　　第一个是商业银行的资金相当充裕。从存贷款来看，2002-2007年，2002年不到4万亿，最近统计是15.8万亿，而贷存比不断下降，现在的比例到9月份是65%。我们也很纳闷，我们有这么多的钱，为什么还要去招商引资，为什么从正规的金融渠道拿不到钱？其实金融机构缺少体系。全国的贷款产品都在审计，层层审批，特别是农村对中小企业，等到审批结束黄花菜早凉了。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资金没有进入到实体经济里面去。

　　第二个就是外汇储备的迅猛增长。我们现在外汇储备的30%左右拿去买了美国的国债。大家可以看到，我们外汇储备是全世界最多的。1997年金融危机的时候，日本是8000亿，我们是1400多亿。现在我们是19000亿的外汇储备，大家看这张，这就是外汇储备的变化情况。从2006年开始，我国的外汇储备超过了日本，他们一直维持在8000多亿，到2008年2月份，日本才1万亿，基本上在这个区间波动，我们现在基本上它的一倍了。我们再有看持有美国国债的情况。至少从2001年的数据都可以看到，日本最多。从2007年1月份开始，我们开始往上走，现在增加了1000多亿，到2008年8月份，我们是5400多亿。为什么我们区域经济发展没有钱，但是我们的钱为什么可以到外面去买国债？我们持有美国国债的情况直逼日本，很快就可以超过它了。

　　所以从两个例子来看，我们不缺钱，但农村发展没有钱，这是我的结论。所以，导致了农村金融变化的现实。我的判断不一定对，中国金融改革本身滞后于经济体制改革。而在金融体制改革当中，农村金融改革是严重滞后于城市的，与城市金融体系的完备、环境相比形成了差距越来越大的二元分割的局面。所以十七届三中全会专门提出农村问题，我觉得已经到了非得考虑、非得解决农村问题不可的时候了。

　　我觉得从金融角度来看，有两个趋势。一个是绝对恶化的趋势，就是金融资源向城市单向流动造成绝对趋势。第二，和城市金融发展、改革、融资上市趋势相比，农村市场也是在不断的弱化。这样的格局带来农村金融的边缘化和局部地区的空心化，这里有很多的资料。银监会2008年公布了农村金融分布图局，大家可以看一下，全国3万多个乡镇，平均每1万农民拥有的金融机构是1.54。今年已经有了改善，去年是1.26。农户贷款非常集中，除了部分农业银行，几乎没有。人均贷款去年是5500元，现在是7700元，就是只有一个银行营业网点的乡镇有8000多个，什么都没有的占了2868个。我这是专门对山东做的调查，现在山东是正规与非正规的金融机构差不多是对半。这是我这几年做的调查，大家可以看一下。现在来看，不得不依靠它来补充农村经济发展。大家知道，山东是产业化做得比较好的。石材之乡，全部都是搞石材的，根本没有一分钱的银行贷款。我们到诸城去搞调查，它是搞蔬菜的，也基本上没有一分钱的贷款，反而很自豪。

　　那么改革的方向是什么呢？我觉得从现实来看，从调研的情况来看，应该是形成农村正规金融和非正规金融相结合，体制内和体制外相结合，竞争与互补的金融体系。关键要解决几个体系，一个是要放宽金融进入体制，包括非正规金融的认可和资本。第二个是环境，农村也存在很多问题。我到其中一个地方去做调研，非正规金融有地下钱庄，号称北方最大的票据市场。我找了人去问，他说交易很可怕，可能跟黑社会差不多，晚上都不让开灯。商业银行就说很可怕，前几天杀掉一个人，贷款一天的利率可以达到千分之五。大家知道现在银行的贷款到月底都得要还，如果还上了银行不给就麻烦了。银行也说，你把原来的钱给还上，我就贷给你，他一看没几天时间，所以就到地下钱庄去贷来还上了，但之后银行不贷给他了，这就麻烦来了。所以要给中小金融企业发展给若干的优惠，特别是征信体制如何建立，诚信机制如何建立，解决类似于地下钱庄，类似于黑社会的风险，包括80、90年代基金会的情况，还款风险。

　　正规金融方面，一个是商业银行、农业银行如何发挥作用，大家可以去分析。第二个就是政策性银行。有农业发展银行，现在做得非常不好，人民银行也没有办法。如何通过体制机制的完善，对农村金融政策的改变，让农业发展银行真正为农村经济社会发展提供支持。第三个就是农村金融合作机制，有的叫金融社，有的叫商业银行，有的改作合作银行。第四个就是邮政储蓄银行。现在邮政储蓄银行非常麻烦，就会吸收存款，但不发放贷款。机构非常庞大，跟农信社差不多，一直延伸到乡镇，甚至乡镇还有农村的贷款员。吸收存款，但拿了钱不知道怎么花。所以现在他们一方面作为银行要按照商业银行来运作，但在信贷方面是没办法做的，缺一方面。再就是新型农村信用机构。现在国家非常重视三类新型信用机构。一个是村镇银行，山东正在选。再就是贷款公司。还有农村资金互助社。现在山东省选了一个市做试点，现在正在做材料。还有小额信贷公司。大家知道，从2005年国家开始搞小额信贷公司的试点。今年5月份，就已经发布了关于小额信贷公司的办法。山东省已经做了方案。方案出来以后，我们准备在全省批准9个机构来做。

　　再就是我刚才讲的正规和非正规相结合，非正规金融机构如何经营的问题。我今年看了人民银行的一条信息，要推动民间的借贷合法化。我觉得民间借贷迟早要从地下走到地上，从隐蔽半隐蔽要阳光化。这样以后可以把它纳入体制内监管。非正规金融机构发展到正规金融机构条件的时候，要让它升级，让它向更高级的方向发展。这要建立通道。对地方来讲，这可能是正务实的渠道。当然民间借贷有很大的一个问题就是风险问题，各种问题暴露比较多。我们现在对它的监控，不让它做，也有这方面的原因。实际上我们也有政策的意志，非正规金融机构不能发展起来也是对现在正规金融严重供给不足的合理反抗，所以市场应该引导它如何更加的规范。

　　我今天讲的大概就是这样一个意思，引发各位对农村金融的关注，关心城市金融的很多，坐在城里说话的很多，到农村去看一看，关注他们，我觉得我们学者的良心可能更能够张扬和体现出来，谢谢大家。

观众提问：

　　提问：我是来自中国政法大学的一位老师，刘志雄（音）。非常感谢刚才胡老师用非常幽默的语言做了演讲。你刚才提到了中国并不缺钱，换句话说，中国并不缺资金，之所以各地区大量的招商引资，我想应该缺的是资本。在此，对资本和资金做区分，只有资金用到了生产领域才看作是资本。这就是大部分的地方政府花大量力气去招商引资的原因。因为钱不缺少，但缺少资本，资本生产的时候不仅代表钱，还会带来项目，以及与项目有关的技术、管理等其他服务，也不知道对不对。

　　胡金焱：资本就是创造剩余价值，资金也是这样的。但货币不一样，招商引资招项目，这是资金带来的。我觉得就像人身体一样，血液非常充分，但他短路了就会脑血栓，这不能说他缺血。

　　提问：刚才胡老师的讲演，让经济学人的目光要关注到三农问题，尤其是农业、农村、农民的症结所在，就是造血、输血的问题，刚才您讲到了正规金融机构有大量剩余资金，但由于通道的阻隔，到不了农村，是否想通过什么样的方式把资金拿到农村发展农业。但根据国外发达国家的经验，商业银行是谋利的，商业银行到农村投资的情况在发达国家就很少见。农村金融的解决就是靠农信社体系。就法国而引，农信社体系就要靠政府拿相当大学员的资金支持。据我了解，好象是股份的形式，运作很好，有资金注入，有保险，经过几十年运作以后，政府所有的股权都被回购，现在仍然是合作的形式。但运作仍然很好，而且最高的监管者是主席任命。所以我觉得农村金融体制问题解决是政府，政府是否能真正的拿出钱来解决农村问题。我觉得靠商业银行去做，不符合市场经济法则。但在市场经济国家，的确有一套专门解决农村金融的现成经验，我就不明白北京有那么多学校，中国农大，社科院的金融研究所，社科大学的金融研究所，这么多专家们，到国外机会那么多，不去学欧美国家的那些经验，是政府不舍得钱，还是学者懒得关注农业，这一点我还没有搞明白。

　　胡金焱：这位老师的观点，我还是不太同意，要政府拿钱去解决恰恰不符合市场经济的原则。一是政府怎么拿钱，是拨款吗？二是如果不是拨款，贷款又怎么运作？三是拿钱去了，如果财政补贴也可以，但绝对不可能拿钱去发展农村金融。我在山东调查发现，民间非正规金融，有人说它信息不对称，逆向选择。后来我发现根本就没有，村里都认识，你欠我钱没有还，以后都不理你了。它的风险很小，而且贷款数量很小，像国有银行10、80亿进去以后，又完蛋，风险很大。如果信息对称，有完善的机制，有自我的约束。现在很多国外大银行都想到中国农村去搞银行。他们傻吗，我没有到美国去研究，但我看到一篇文章，专门研究发展中国家。因为穷人多，美国富人多，怎么能跟他们比呢，政府不能出钱，但一定要给机制，给体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