批评者应该自省

很多人批评中国现在的经济学者浮躁，我不敢过于反对，但我经常发现这些批评者往往更加浮躁，因为一个论文的题目骂人家水平低，因为人家一句提出讨论的命题骂人家水平低。我不止一次看到研究中国经济的学者号称不看中文文献，说是中文文献水平太低，在我看来实际上也是一种浮躁心态的表现。中文文献中不是没有好东西，比例少一些，你没有眼光识别罢了。

已经看到有几篇文章感叹中国博士的低水平，那篇《论菜市场在城市中的定位》的题目被当作经典例子。所幸的是我也看到有人评论说这个题目其实还不错，很务实。我当然没有见过这篇文章，我相信绝大部分批评者也没有见过这篇文章，因为他们只是指责这个题目而已，说不出更多的东西，便由此感叹中国学术的水平低。我不敢否认中国学术水平低。但从那个题目中能够得出这个结论吗？我倒是觉得做如此推理的人反而是学术水平低的代表。

我想，我自己要是拿这个题目写论文，会应该怎么做呢？至少可能有两个方向，所谓定位，一种理解是空间的定位。Hotelling模型就是从沙滩上两个卖冰淇淋的小贩选择空间定位讨论起，能够推导出许多有趣的结论，成为产业组织以至政治经济学（Downsian模型其实也是Hotelling模型的变种）的基石。一个城市的菜市场建设规划在哪个区位比较好，或者，如果任意让人们自发形成会形成在哪个地方，两者有何不同，是否有可能进行有效政策干预。我想这实在是一个很好的题目。即使单纯做经验分析，也可以看菜市场的个数或者空间位置与城市规模，人口密度，交通成本，城市功能，气候条件等因素有何关系，即使没有成熟的模型，如果有条件搜集数据，Ad hoc的回归都可能得出有启发意义的结果。全国每年要建立多少大型或者中型的菜市场，空间定位是建设方案形成的重要一步，如果能够有一定指导意义的结论，其经济效益是很大的。定位的另一种理解是重要性的定位，例如，综合性的菜市场和小贩散摊以及综合超市，分别在城市功能中应该居于什么地位？这也不失为一个好题目。中国有不少例子，最初菜农自发积聚形成卖菜的地方，政府或者出于服务的目的或者出于整洁的考虑为菜农搭起大棚或者“撤摊进店”，结果活生生把交易者赶跑了。菜农撤走的过程往往也很有意思，先是利润最薄的撤走，接着摊位供过于求，摊位供给没有弹性，于是只好降价出租或者利用行政权力强行提高摊位价格弥补维持费用，最后的结果都可想而知。这些研究都可能做到既具有理论性又有适用性。我不知道做这个题目的人是否有好的研究方向和方法，但看到这个题目就提出批评，本身实际上是无知和浮躁的表现。

再看民自荣的话“市场其实不一定重要，重要的是竞争”。这句话当然不够严谨，很含糊。我也不同意这种表述。但民自荣他自己已经说了“只是感觉如此”，让有兴趣的讨论一下。于是有自以为是的人就不经过大脑地觉得这句话足以证明一个人水平低。

科斯的经济学的一个基本常识是，如果没有交易成本和管理成本，所有人各自为政一切交易经过市场的状况和所有经济活动归于一个大企业的状况，效率上没有差别。如果没有交易成本，但有管理成本，市场更好；如果没有管理成本，有交易成本，企业管理手段更好。所以市场化或者outsourcing并不一定是最好的办法，很多情况下内部化更好。从这个意义上讲，市场不是绝对的。但是，现实中企业是有管理成本的，其边际管理成本随企业规模会不断变化，而这里管理成本的意义不只局限于会计上的成本，最重要的一项成本是企业内部可能会由于缺乏竞争从而引起吃大锅饭的损失。在这种情况下，如何建立有效的激励约束就很重要了，其中包括如何使用“鲶鱼效应”，如何让员工内部竞争。如果民自荣认为竞争概念比市场概念具有更广泛的意义，我想这是一个可以提出来讨论的题目，也很有意思。

当然，再有意义的题目，在外行看来，都只是没有意义的符号，就想我看五线谱一样，但我绝不会去笑话画五线谱的人水平低，不会写汉字。

参阅：市场其实不一定重要，重要的是竞争http://bbs.efnchina.com/dispbbs.asp?BoardID=57&id=36178

（编辑：陈理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