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断与红旗梦醒——现金流量简析

鄙人系财务学者，试以现金流量分析举例剖析世事。



《红楼梦》中贾府鼎盛时，“假不假，白玉为堂金作马。”察其现金流入，主要是祖荫产业的庄园出产收入，除银两现金收入外，大量的是谷物、纺织品、土特产品等，这些都是可直接在市场上出售兑现的产品（当然他们不会拿去出售，而是自己消费），财务学上可将之视同现金等价物。其次是贾宝玉的姐姐是宫里的贵妃，皇帝的老婆之一，逢年过节或庆典什么的贾府有天下第一大阔佬皇帝先生的大把赏赐，这些也都是现金或现金等价物。第三是公爵的俸禄、贾政等人作为政府高干的工资、奖金及各种福利，这些也都是现金或现金等价物收入。以上构成贾府现金流量表三项主要现金来源的合计数数额特别巨大，足以令宝二哥和林妹妹在“烟柳繁华地，温柔富贵乡”里“安富尊荣”。

宁、荣二府的主要现金流出项目。一、日常居家用度，夫人、公子、小姐们每月领固定的薪水作零用钱，“主子”们吃、穿、用都是名牌极品，豢养了成群结队的奴婢仆役，分成内外粗细若干等级，（例如林黛玉进贾府，就换了几回轿子和抬轿子的），排场忒大，这是贾府的主要现金流出项目。二、建造贵妃娘娘省亲要住一晚的大观园，工程浩大，虽然这个项目得到了皇帝姑爷的大笔工程补贴，但还是构成贾府重大的现金流出量，并且后续的维护费用形成为经常性支出。三、王公贵族之间的应酬，这属礼尚往来，有来有去；偶而会碰到象夏太监这样“去势”的流氓的来敲竹杆，一开口借银两万两，这是有借无还的，王熙凤还得笑脸相送；还有周济几门来“打秋风”的穷亲戚，（例如刘姥姥进大观园），这只是九牛一毛。四、贾府供养着尼姑庵，（妙玉出家的那个“在家”的寺庙），对僧侣寺院的供奉，还养着一个戏班子，贾珍、贾琏哥儿们欢宴高乐的经常性、大流量现金支出。此外还有贾母之死丧葬费用的大额现金流出。以上构成了贾府现金流量表的主要现金流出项目。

从以上贾府现金流量收支状况可以看出，这一家子穷奢极侈，支用无度，缺乏现金储备，抗财务风险能力弱。其后贵妃娘娘不幸短命死矣，人走茶凉，皇帝的赏赐也一下子少了没了，构成贾府的一项主要的经常性的现金收入来源断了。贾府里的不肖公子哥儿犯了罪，官府抄他的家，第一次还不到伤筋动骨，第二次就玩儿完了。

综观一部《红楼梦》，贾府衰败的主要原因是触犯皇帝的“天条”，导致家破人亡，这是封建社会王公贵族败亡的主要途径。二是管理体制的弊端，僵化、臃肿、腐败的体制刚化，王熙凤因循守旧、探春姑娘短暂的改革以既得利益集团的顽固阻挠和“我是庶出的”一位小姐缺乏权威性等等最后以失败告终。秦可卿的鬼魂曾托梦给王熙凤要她在祖坟旁多置田产，作为祭祀供奉祖宗的田庄在标榜“以孝治天下”的封建社会是抄家也不没收的，但贾府财务管理不善，没有现金结存余额来购置祭田，乃至一败涂地。

现金流量收支失衡、财务管理不善是贾氏家族败落的重要原因，从中也可看出封建制度固有的难以救药的弊端。

苏联与贾府的相同之处都是现金流量有问题。苏维埃中央集权政府的主要现金收入来源是国营企业上缴的利税，从斯大林时代承袭下来的计划经济体制日益僵化、臃肿、腐败，死气沉沉，令莫斯科不是红色之都，而是灰色而又灰色。戈尔巴乔夫的改革从政治民主化着手，增加“透明度”，不是先从经济领域“解禁”，放开让民营经济发展，并从民营经济的蓬勃发展中收税以大量增加政府的现金流入，积重难返的国营企业总体亏损严重，导致苏联现金断流，无以为继。做梦想共产，结果破了产！哈哈，令人心旷神怡。

再来看苏联的主要现金流出项目，一是吃饭财政，一是军费开支，面包和大炮，苏联人真够简单！计划经济是公章经济，办一件事不是关云长寻刘皇叔只过五关斩六将那般轻巧，要盖上百个公章，每个公章都有一个“公章主管”，企业设一个办公室，政府就有一个办公机构来对口主管，政府设一个机构，企业就要设一个办公室来对应上级。机构臃肿，官员繁冗，典型的吃饭财政，吃饭要紧，“为人民服务”有得收“服务费”的才服务，“服务费”多的先服务，本来人民不需要的服务设置服务费项目硬要“为人民服务”，不然哪边凉快哪边歇着去。

二是军费开支，海、陆、空、克格勃，还要对付美国的“星球大战”，军费开支占现金流出结构的比重极高，侵阿战争又始料未及地被拖进财政泥潭，造成源源不断的巨额现金流出，现金流量结构严重失衡。最后闹到拖欠军饷的地步，当兵吃粮，不发军饷还想指挥枪？共军也对共党失去了忠心，当一小撮顽固的共产党反动派发动政变，软禁戈尔巴乔夫，阴谋制造动乱和反革命暴乱，乱中夺权时，叶利钦在红场上登上装甲战车一呼，共军立即倒戈顺服，如夏桀商纣军反攻桀纣，其后以叶利钦为首的人民民主政府旗帜鲜明地、英明果断地将共产党作为反人民、危害国家安全的犯罪集团加以解散、禁止，稳定压倒一切。

综观苏联的现金流量收支状况，国营企业是苏维埃政权的命脉所系，国企覆亡，苏维埃共产主义也就走向历史的终结。一开始就带有严重理论缺陷的、根本上错误的、注定要进坟墓的终于进了坟墓，亦是事有必至，理有固然。

苏联解体之后，俄罗斯开始了大张旗鼓的私有化，从大量出售国有资产获得现金流入。在私有化过程中，那些权势人物通过以权谋私、损公肥私、化公为私演变成新的有产阶级贵族，就象原始公社制度瓦解过程中那些酋长、祭司凭藉手中权力之便将部落财产中饱私囊而演变成新的有产阶级贵族一样，“历史有惊人的相似性”。经过多年的混乱之后，俄罗斯的民营企业（原国营企业）展现了它们的体制活力，民有矿业公司、军工企业等等开始向政府提供稳定而日益增长的现金流入，旧体制的裁减、军费开支比重的下降（例如海外军事基地的关闭）等都使得俄罗斯现金流出结构趋向健康与合理。教育程度较高的国民和丰富的自然资源，也构成现金流入增长的巨大潜力。从现金流量的变动趋势可以看出，俄罗斯国势蒸蒸日上。

由此说开去，历史上十八世纪法国大革命也是由于法王政府现金流量失衡引发的。当年路易十六奢侈排场、用费无度，以至国库空虚、难以为继，遂召开三级会议，要向第三等级加税，经过卢梭、孟德斯鸠、伏尔泰诸人启蒙教育的第三等级民权意识高涨，不容任人鱼肉，提出分权、民主的要求，路易十六偷鸡不成反蚀大把米，最后被送上断头台，“闻诛一夫纣耳，未闻弑君也”。

那么，似乎一个专制政体只要有足够的现金流就可以维系政权常存不倒吗？但是专制政体必然会造成僵化、臃肿，不受监督的权力是产生腐化的温床，“绝对的权力造成绝对的腐败”，并且专制政体的本性是穷兵黩武的，也就会引起现金流入量的萎缩和枯竭。只有一个民主、法制、透明的政府才能配得上一个充沛、稳定、持久的现金流。

当今中国大陆的主要经济增长是非国有部门（包括私有、外资、个体等）经济的增长，政府现金流量的主要来源越来越依赖非国有经济来提供。这就产生了两个后果，一、 “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软”，“得人钱财，与人消灾”，政府越来越转型为为非国有经济部门服务；二、大批国有企业民有化、民营化（出售、拍卖、股份合作制、合资等）后，原来旧体制下臃肿、冗杂的政府机构、人员要被裁撤、转业，对吃饭财政的改革，必然会使政府现金流量支出结构朝健康的方向发生逐步的重大的变化。中国已经加入了WTO，这会加重和加速现金流量变化的这一趋势。正如鸦片战争洋人的坚船利炮打破了中国人夜郎自大的“中央帝国”的迷梦，WTO的“海若之美”将粉碎在中国的“麻拷丝+秦始皇”的“寇谬理哲姆”迷梦。这一艘腐烂沉重的“寇谬理哲姆”号破船怎经得起资本主义汪洋大海里的惊涛骇浪，险象环生，有翻覆之虞，令观者且惊且喜！

现金流量结构的重大变化会造成要求政治、军事、法律体制改革的趋势。非国有经济部门不是铁板一块，而是各个多元的分散的利益集团，这些利益集团会产生政治上的利益代言人，衍生出政治上的多元化，严重滞后于经济体制改革的政治体制改革也就越来越被提上国家的议事日程。军事力量说到底是一种经济力量，现金流入的主要来源是非国有经济部门，也就是军费的主要来源是非国有经济部门，那么军队国家化也就成了内在理性的必然要求，军队国家化是一个类似于“党政分开”的“党军分离”的进程。非国有经济部门在政府现金流入结构中的比重逐年大幅度上升的一个当今举世瞩目的法律诉求是，将保护私有产权的条文写入宪法，这将是中国法律史上的一个里程碑，一个质的飞跃，是中国的一个巨大的进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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