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者,金融危机,经济学的未来

书刊 · 2017-02-14 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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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瞬变谈 转载于:瞬变谈(微信号“shunbiantan”) 人们连警告都不肯接受,你如何期望他们接受劝告。 ——Jonathan Swift 拉古拉姆·拉詹,芝加哥大学布斯商学院教授,曾担任IMF前首席经济学家,印度储备银行行长。...

本文作者:瞬变谈

转载于:瞬变谈(微信号“shunbiantan”)

人们连警告都不肯接受,你如何期望他们接受劝告。

——Jonathan Swift

拉古拉姆·拉詹,芝加哥大学布斯商学院教授,曾担任IMF前首席经济学家,印度储备银行行长。

英国记者塞巴斯蒂安·马拉比(Sebastian Mallaby)把他最新的畅销书、关于美联储前主席艾伦·格林斯潘的传记命名为——《知者:艾伦·格林斯潘的生涯》(The Man Who Knew: The Life and Times of Alan Greenspan),这无疑是一个吸引眼球的标题。但说到08年全球金融危机,格林斯潘很难算得上是个先知,他对金融风险的忽视、长时间将利率保持在低水平(格林斯潘在1987-2006年任美联储主席),都在一定程度上对之后金融危机的爆发播下了种子。

《知者:艾伦·格林斯潘的生涯》

The Man Who Knew:

The Life and Times of Alan Greenspan

塞巴斯蒂安·马拉比(Sebastian Mallaby)著

说到金融危机的“知者”,也许另一位学者更加名副其实,他便是印度央行前任行长、芝加哥大学金融教授拉古拉姆·拉詹(Raghuram Rajan)。拉詹25年前开始在芝加哥大学任教,主要研究领域包括公司金融,经济发展,以及金融系统在发展中的作用。他的著作《断层线》(Fault Lines: How Hidden Fractures Still Threaten the World Economy)曾在2010年获得金融时报/高盛年度商业图书奖。拉詹还是30人小组成员之一(Group of 30,由部分国家中央银行行长和国际金融领域知名人士组成的非盈利性国际组织)。

作者: [美] 拉古拉迈·拉詹

出版社: 中信出版社

副标题: 全球经济潜在的危机

原作名: Fault lines:How Hidden Fractures Still Threaten the World Economy

译者: 刘念 / 蒋宗强 / 孙倩 / 刘开雄

出版年: 2011-7

而提到他,我们还得从格林斯潘卸任前的一次会议说起。

2005年8月,众多经济学家汇聚美国怀俄明州杰克森·霍尔(Jackson Hole),向"格老"这些年来为美国经济做出的杰出贡献致敬。当着格老的面,拉詹以名为《金融发展是否使世界更为险》(Has Financial Development Made the World Riskier,网上可以搜到,有兴趣的朋友不妨去翻着读一读,比较通俗易懂)的论文为主旨做了演讲,指出了目前金融体系中的重要风险。演讲自然遭到某些专家的抨击,前财长萨默斯就称其有点儿反对技术进步的意思。然而之后真正发生的事情,大家都不陌生,重读此文,拉詹几个重要论点几乎全部应验。

在纽约某经济智库的支持下,笔者有幸在刚刚在芝加哥举办的美国经济学年会上单独跟拉詹聊了半个小时。拉詹教授温文儒雅,侃侃而谈,聊到他当年观点时轻描淡写,而聊到当前局势时又入木三分。他不光解读了流动性和杠杆的本质关系,警告了贸易战对全球经济的危害,还鼓励年轻学者用更宽广的视角和跨学科的眼界来研究经济行为。以下是对几个重要观点的总结:

金融体系的本质和现状

我们依然处在不断理解和驾驭金融系统的过程中。金融系统对资源配置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但我们对它波动起伏的原因却知之甚少。控制波动同时充分利用它,这是个非常困难的任务。例如,如何确保银行向真正有价值的项目发放贷款,向桥梁、电厂、小企业家放贷,但同时防止银行承担大量风险投机金融产品、积累过高杠杆率(就像在金融危机前那样)。我认为难题在于我们如何去隔离这两种行为,但事实上这很难做到。

现在市场中当然存在着一些风险,风险是和金融系统形影相随的。从某种层面上来说真正的问题在于流动性。流动性是市场的血液,但同时会导致杠杆的增加,而高杠杆迟早会带来麻烦。当前发放债券的确是比较简单的融资渠道,全球市场对股权投资则没有多大胃口。但当经济下行时杠杆问题就会暴露,比如债券违约。而当流动性充足时债券发行量则随之增加,这两者就像双胞胎一样。

全球债务积压(global debt overhang) 债转股方案

债务积压问题(注:公司或国家债务过高,无法顺利融资继续投资活动,从而错失有价值的投资机遇,阻碍经济发展)有两个层面。一方面,部分国家的部分产业受累于过高债务,导致基建、工厂等有价值的投资无法进行,同时拖累经济增长;而另一些国家正处在债务积压中,产生着不可持续的高水平债务,这两种情况目前同时存在。

所有的债转股方案都面临谁来买单的问题。一般来讲,债转股在初期能够顺利完成,债务人也得以因此摆脱负担,重新进行投资。但这个过程是由谁买的单呢?如果是银行,他们会不会因此资本金不足、导致无法发放新增贷款?如果银行的确资本金因此受到影响,谁来向银行提供新的资本?经过全盘考量以后债转股的效果就并不那么明显了。

但我同时认为,有必要更直接地面对和解决债务减免,哪些地方需要减免,需要多少资源,尽可能一次性达到目的。历史上的确存在债务过高时减免债务的情况,这种称为债务禧年的东西(debt jubilee)是指在国王25岁或50岁时,一定程度减免所有债务,19世纪美国农业也出现过类似的现象和解决手段。但需要明确的是,具体哪些领域减免,和怎样分配减免负担的问题。

货币政策与政治失灵

金融危机之后,中央银行的确承担了过多刺激经济的任务。(注:美联储08年后为了刺激经济,一路将联邦基金利率下调至零,并开展了三轮量化宽松。包括欧洲、英国、日本央行在内的其他银行也纷纷以类似的不寻常手段刺激经济。西方央行行长非民选产出,通常具有充分自由和充足政策工具,在本轮经济刺激中更是竭尽所能,但目前来看成效并不明显。)

这一部分归因于央行不受选民限制,能够及时使用政策工具。但央行也许已经过度使用了货币政策,到了效果值得商榷的地步。社会对央行的过高期望、对央行占据过多政策空间的焦虑,都根本上反应了政治系统的失灵。政客们想要限制央行的权利,但却力不从心,这种情况同时也间接导致了目前全球民粹主义的蔓延和人们对央行的不满。我认为我们需要仔细考虑在全球范围内退出当前货币政策

向中国学习什么?去全球化要来了吗?

中国政策的效率惊人:从经济自由化、解放农业人口、释放乡镇企业活力、直到现在建设成一个世界级的经济体;从摸着石头过河、实用主义、政策探索、有成效之后广泛推行,这些都值得各个国家学习。

我们也应该思考从中国的经验中应该避免什么。作为一个大国,中国制造业的腾飞非常成功,但这并不代表每个大国都应该效仿这一策略,尤其在当前发达国家保护主义言辞泛滥的环境下。中国的成功也付出了一些污染和环境的代价,其他国家需要引以为戒。当然,我们需要肯定,中国的成功是全人类发展史上最令人惊叹的事件之一

(注:从中国入世到全球金融危机爆发,可以说全球贸易环境相对开放,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都一定程度从全球化中收益。而金融危机爆发之后,全球贸易显著收缩,并且没有随之后经济增长复苏而明显反弹。英国脱欧、川普当选以来,全球范围内更是充满了增加贸易壁垒、歧视进口和外资等去全球化的气氛。短期赢得选票、创造就业和长期经济增长、包容发展激烈胶着,谁也难以判断今后的世界何去何从)

我认为全球市场仍然应该欢迎选择开放的国家。发达国家如果在意识到到自己人口老龄化、需要外国市场、以及世界各国收入持续增长的前提下依然选择闭关锁国,这无疑是非常短视的行为。这个时期增加贸易壁垒、制约发展中国家发展,对发达国家无异于作茧自缚。在人口老龄化的环境下,发达国家不仅需要来自发展中国家的投资,而且需要依赖移民来维持人口增长。我们应该维持一个开放的世界,同时想方设法让人们共同分享全球化的果实。

过去二十多年的经验告诉我们,利用外需是条出路,但各国同时也应该发展内需。过度依赖外需会使国家丧失话语权,而且难以持续。而发展中国家当然也不应该关起国门搞发展。

对年轻学者的忠告和期许

(注:近二三十年以来,经济学不断规范化和数学化,逐渐出现脱离实际的迹象。世界银行首席经济学家保罗·罗默去年发表的一篇《宏观经济学的困境》(The Trouble with Macroeconomics)更是让经济学中的一些问题曝露无疑。未来经济学路在何方?年轻学者应该如何进行研究?)

做经济学研究和其他学科一样,是一个不断深入、收窄、探索和专注于某个问题的过程。但在深入探索的过程中,我们不应该只见树木不见森林。

七八十年代,经济学从之前宽泛笼统的文字描述开始不断窄化和数学化,但到了当下,这个窄化过程似乎又有些过了头,经济学家们需要退后一步来重新审视我们忽视了什么。毕竟,经济学是一门社会科学,我们应该思考这个社会上哪些问题没有得到足够重视,在08年金融危机之前经济学家们就几乎忽视了整个金融体系。现在,是时候思考应该如何通过研究社会体系、政治体系来更好地认识经济体的运行。

一直以来,最有趣的研究领域都在边缘地段、在经济学和其他学科交叉的领域,这是大值得大家重视的地方。

(编辑:郭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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