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评:塑造现代世界的纤维
书刊 · 2013-08-05 00:00
返回放眼望去,一幢幢庄严的新哥特风格建筑勾勒出孟买南部的天际线。这些建筑拥有装饰华丽的塔楼,形状怪异的喷水嘴,跟曼彻斯特或伦敦可能更搭,与这个现代印度的金融首都有些不协调。乍一看,这些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建筑大概不过是殖民者雄心的产物(...
放眼望去,一幢幢庄严的新哥特风格建筑勾勒出孟买南部的天际线。这些建筑拥有装饰华丽的塔楼,形状怪异的喷水嘴,跟曼彻斯特或伦敦可能更搭,与这个现代印度的金融首都有些不协调。乍一看,这些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建筑大概不过是殖民者雄心的产物(有人或许会说是奢华无度的产物)。但事实上,这些建筑的出现缘于一个颇令人意外的商业动机:全球棉花贸易。
1861年美国南北战争爆发,切断了大英帝国最重要的一条棉花供应线,这反过来促使其第二大供应国——印度——的棉花出口量大增。印度经济开始繁荣,获得的收入为日后孟买(当时孟买的英文名称还是Bombay)兴建大型火车站和民用建筑提供了资金。
近两百年过去,孟买的天际线只是为棉花的深远影响提供了一个小小例证。乔治•列洛(Giorgio Riello)的《棉花:塑造现代世界的纤维》(Cotton: The Fabric that Made the Modern World)一书为我们揭示了更多这样的例证。
该书作者坦承,与其他一些尝试通过茶、咖啡、鳕鱼和盐等个别商品来诠释全球化之路的大众历史书籍不同,《棉花》的定位并不特别偏重休闲图书。作为华威大学(Warwick University)的经济史学家,列洛着眼于更为全面的目标:详细地描述棉花的影响,包括它在上个千年伊始印度和中国的兴盛中所起的作用,以及在全球纺织业兴起早期所扮演的角色。如今,这一行业的年营业规模已达4250亿美元。
但作者也在引言中提出了一项重要的论点,反驳了一个它称为在棉花问题上的“小学”教科书式观点。从17世纪初开始,英格兰西北部地区凭借理查德•阿克赖特(Richard Arkwright)的精纺机等发明,首次超过印度、成为世界头号棉织物生产国。提到那个时期时,列洛写道:“棉花是工业革命的推动力,这已经成为不言而喻的真理。……大型工厂出现,雇佣(并剥削)着数百万名工人。这就是我们所谓现代工业社会的开端。”
作者并非要对棉花在工业社会形成过程中的重要性提出异议,也并非要质疑棉花对其他领域的重要意义,如它在美国奴隶制的产生和发展中扮演的作用。
相反,他的目标是为粗略的描述增加背景和深度,解释这些事件为何往往取决于持续几百年的技术和商业创新,而这些创新几乎全部发生在亚洲。
因此,本书花了大量篇幅来解释棉纺技术如何首先从印度传到中国,在那之后才传到欧洲。这一叙述阐释了中印两个古代大国对欧洲最终实现工业化的重要意义。作者略为得意地指出,当阿克赖特在“18世纪70年代英格兰北方”改进他的棉纺机时,“印度仍是棉纺行业当仁不让的世界领头羊”。
列洛的这种论述方法使他没有过多地提及当代社会,但他在缜密而严谨的研究中,仍将当时与我们目前的全球化时代做了一些富有启示性的对比。
第一,棉花等原材料的交易形势突然改变,可能产生深远的社会和政治影响。这一见解既适用于当年兰开夏郡那些工厂和美国内战前南方的种植园,也适用于近期的大宗商品“超级周期”结束或中国在非洲的自然资源搜寻。
第二,西方和东方经济的相互作用经久不衰,这种关系将对下一世纪产生决定性影响。列洛认为,棉花的兴起依赖于在亚洲发展已久的技术。如今,鉴于中国和印度可能将坐回世界经济体头两把交椅,可以说这一过程正以反方向进行。
棉花本身恰恰印证了这个事实:在引进自工业化国家的技术的帮助下,如今的印度注定将在未来十年左右的时间里再次成为世界头号棉花生产国。从这个意义上说,棉花的故事提供了一种相对简单的视角。全球化常常被视为一种当代的现象,但事实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本文作者是英国《金融时报》驻孟买记者
《棉花:塑造现代世界的纤维》
乔治•列洛著
剑桥大学出版社(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建议零售价:25英镑/35美元